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七:资本力是衡量药企融入全球体系的“标尺”

23.07.2020 13:19

2020年6月,据港交所披露,先声药业携近50款处于不同开发阶段的在研创新药产品在港递交IPO上市申请。这是其2014年在纽交所完成私有化后,再次谋求上市。而在2020年7月10日,复星医药发布了关于其控股子公司Gland Pharma Limited分拆及境外上市的进展公告,拟在印度证交所及孟买证交所上市。这家位于印度海德拉巴的子公司是印度首家获美国FDA批准的注射剂药品生产企业。公司虽在印度,但90%的销售收入来自欧美市场。2017年10月,复星医药以10.91亿美元收购其74%的股权曾轰动一时。本次分拆上市将为Gland Pharma提供独立的融资平台,也有利于复星医药的业务发展,增加经营及财务透明度并提升企业管治水平。

 

这是中国医药资产证券化“走出去”的最新动态。与此同时,我国医药产业跨境并购也逐渐活跃起来。2020年3月,上海莱士公告称,其斥资超百亿跨境购买血液制品上市公司Grifols持有GDS合计45%股权的重组方案已完成资产交割,这是国内首单民营上市公司跨境换股过会案例。此举意在加固主业。2019年底,亿帆医药以7.16亿元获得新加坡东人等两家公司100%的股权,从而间接取得全球重组人胰岛素制造商佰通公司31.65%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亿帆医药的布局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们想借助佰通公司在胰岛素的产能、研发、生产及注册等经验与优势,为其自身三代胰岛素在研产品的研发、生产及全球商业化奠定基础。

 

经验表明,从产品输出到资本输出,是一个产业在全球版图中不断晋级的经典路线图。一国医药产业的影响力除了向全球输出核心产品外,更应通过资本深刻影响全球医药格局。本世纪初,尤其是我国入世后,不少国内药企有了一定的积累,在巩固国内市场的基础上,就会谋求用全球资源发展自己,用资本去获得创新药或先进技术,用海外标的公司的品牌、市场、渠道实现更快的发展,资本走出去也能实现在目标市场的本土化,成为部分企业全球化的“跳板”。纵观全球,重组并购、资本市场再融资是世界级药企养成的罗马大道。

 

从摸索走向成熟

 

按时间节点看,上世纪90年代后半段开始,我国医药产业掀起兼并重组浪潮,但范围仅限于国内。这波浪潮一方面由政府推动,通过并购改变国内药企数量多、规模小、行业集中度低的局面;另一方面,我国加入WTO,中国药企直面跨国药企的残酷竞争,医药行业优势互补形成合力迎接挑战是大势。

 

而医药产业的转型升级,资金短缺是国内企业发展与扩张的瓶颈。许多企业迫切需要资金来提高生产技术、扩大生产规模、拓展市场占有率以提高整体竞争力,但当时A股市场仍保持着严格的上市要求,IPO和再融资的不确定性使得国内企业融资需求根本无法在国内市场得到满足。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资本国际化成为国内不少医药企业解决融资难题、拓展国际市场的选择之一。

 

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1.0试水阶段。本世纪初,医药出海并购案例较少。2003年7月三九集团收购日本东亚制药是中国医药资本国际化的首例。不过,这首宗海外并购案因盲目扩张而巨星陨落。作为探索海外并购的“拓荒者”,曾在中药现代史上写下辉煌战绩的三九因过于强调并购,而忽视整合,最终这家一个月并购两家公司、并购总数近200起的先行者在资金链断裂后轰然倒塌。此阶段,资本走出去持谨慎态度,且多集中在中医药资本走出去,并购规模较小。

 

2.0发展阶段。我国药企2010年前后五年里步入稳步积累期:一方面企业竞争加剧需增加研发投入,另一方面遵循国际标准升级厂房,许多药企均面临融资的问题。国内当时没有创业板的存在,资本市场尚不成熟,多数风投不看好医药研发这种高风险、高投入、回报周期长的项目,先声药业、绿叶制药等资源较好的企业探索登陆海外资本市场。当时资本国际化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可利用国际资本盘活自身资源;二是为突破企业研发能力的不足,海外并购可减少研发成本的投入、整合研发资源,增加新产品以实现更高的利润。

 

如绿叶制药2004年在新加坡上市,随后进行了系列收购动作:2007年收购北大维信拥有血脂康的产权。2010年收购新加坡生物公司A-Bio80%股份,开展生物药研制。2011年则完成对四川宝光药业全资收购进入糖尿病领域。通过资本绿叶制药实现了核心竞争力的构建,并培育出注射用紫杉醇脂质体、血脂康和注射用七叶皂苷钠等拳头产品。客观来讲,这是我国资本“走出去”方兴未艾的阶段。这个阶段,国内买方还不太敢布局早期的前沿技术,海外生物公司也没有强烈地被收购的意愿,其海外并购多以产业和产品链协同为主。

 

3.0阶跃阶段。近五年,中国药企出海并购的交易宗数剧增,且交易金额在1亿美元以上规模的并购中,多数发生在这一阶段。如港股上市公司远大医药继2018年携鼎晖投资以近100亿人民币收购澳洲医疗器械公司Sirtex后,今年再次完成收购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OncoSec的52.8%股份。其中,远大医药持股44%,Sirtex公司持股8.8%。两大海外资产的协同成为亮点之一,Sirtex的介入靶向治疗与OncoSec的免疫治疗有望给肿瘤患者带来新的选择。前者有成熟的全球销售网络,能为各方迅速拓展全球市场。

数据来源:科睿唯安Cortellis竞争情报数据库

此外,在传奇生物赴美上市前,今年年初还有包括天境生物和安派科生物在内的中国生物科技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越来越多的中国药企资本运作可接触到更多的国际资源,并建立全球化的合作关系,提升企业的科研实力。

 

我国医药资本国际化大致经历了“快鱼吃慢鱼,大鱼吃小鱼,强强联手”的蜕变过程。这背后不仅是中国药企国际化经验和信心的积累,也是全球市场重新配置的有力探索。不过,资本国际化可谓“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水性不佳者被呛了水,而多数企业则通过资本合作实现了整体阶跃。

 

中概股回归意味着什么?

 

观察这些资本运作案例,无论是海外融资也好,跨境并购也罢,站在单一企业的角度去看待中国医药企业通过资本走出去寻求业务新发展、产品多元化、市场全球化、企业国际化的道路时,你会发现除了追求财务盈利外,产业资本出海的多重目标都围绕一个核心——从公司战略需求出发,加速推进公司国际化运营能力。这里还包含一种现象:就是中概股的回归。

 

以先声药业为例,2007年4月20日其成功登陆美股市场共募资2.26亿美元,市值超10亿美元成为首家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生物制药公司,2014年他们选择完成私有化从美股退市。

 

“当时退市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并购失败。2009年先声收购延伸生物药,第二年并购来的资产因负面事件停产。”据专家分析,海外上市潮反映了中国药企对资本的渴望,但近年已多次出现药企从海外股市私有化的案例,除投资失利因素外,海外市场对中国医药股的估值过低,成交量有限也是重要原因。

 

现在回过头来看,先声药业的私有化策略有其自身的商业逻辑在:当时私有化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先声药业深深感受到,在新药的获得上,自主研发可能比单纯的并购更可控。走资产运营的模式,省去前期研发的巨额费用,但难以形成核心竞争力。退市后,他们大刀阔斧的改革,更强调自主研发的重要性,并构建了全新的以创新药物研发为主要业务的“百家汇”平台。蛰伏7年后,2020年6月向港交所递交了主板上市申请。据其招股书显示,2017-2019年其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的比重不断加大,直接效果就是上市药品达30款。目前近50款在研创新药,他们选择手握创新药集群二次转战港股。

 

通过这“一退一进”先声药业形成了自主研发的创新格局。2017-2019年其一类创新药收入占总收入比例为21.4%、25.5%及32.9%。通过资本运作,创新药已成为他们盈利的关键性支点。

 

事实上,资本全球化过程中,经历海外上市潮的部分中国药企会根据自身战略发展的需求,选择二次上市。2020年5月,二次登陆资本市场的三生制药公告称,控股子公司三生国健首发申请获通过,拟募资31.83亿元,按募资不超过10%股权估算,其在科创板上市后市值将达318亿元,市值已大于母公司三生制药的市值。

 

三生制药是中概股生物医药领域首家在美上市的公司,2007年在纳斯达克挂牌后,其过亿的融资额开创了当时生物科技公司在美股市场IPO的最大融资规模。此后,其业绩迎来“井喷式”增长。但因中概股在美国股市流动性差,2013年选择从美国退市,但隔了一年于2015年又在港股上市。上市当日总市值相较于自纳斯达克退市时总市值增长了7倍,成为2015年全球生物医药领域最大的一次IPO。

 

剖析这个案例,三生制药资产再次证券化后,对中信国健的并购是其发展中的里程碑事件,三生制药的资本运作将强强联合演绎的淋漓尽致。2014年,他们抓住了中信国健股权转让的机会,成为后者的股东,真正拿下中信国健主要的股权交易发生在2016年。港股上市后其完成了三起重要的并购,尤其是中信国健有很好的研发能力和产品体系。

 

选择做“创新药的服务者”的药明康德同样在资本市场长袖善舞:2015年在纽交所私有化,2018年5月和12月登陆上交所和港交所,实现A+H两地上市。从美国退市后,药明康德分拆为三个实体,外延式并购一直未停。他们不是单纯的提供研发外包服务,而是整合资源,上游整合研发资源,下游整合营销、政府、医药资源,促进了医药创新的专业化分工。药明康德私有化时市值仅33亿美元,完成A+H股布局后,仅A股总市值就翻了10倍。

 

归根结底,资本助力让中国医药产业的国际化更加自信,更具发展的韧性。

 

海外优质资源与国内形成协同

 

短短20来年,中国药企海外估值偏低的根本原因是中国医药行业整体仍未能与国际完全接轨,无法得到海外资本市场的认可,但资本合作的升级对企业发展来说既是助推的燃料,也有润滑剂的作用。

 

首先,靠收购式扩张,企业投资收益日渐成为重要的利润来源。

 

以复星医药为例,2013年斥资2.2亿美元收购以色列医疗美容器械商Alma Lasers,2017年更是耗资10.91亿美元收购印度Gland Pharma公司。同年以7300万美元收购西非法语区分销公司Tridem Pharma,提高了复星医药在国际市场尤其是非洲地区的药品销售规模。“如新兴市场当前有法规、法制、货币等不稳定因素影响,但这些新兴市场有发展潜力。或通过收购,或通过在当地新建网络、团队、运营基地等持续关注新兴市场。”复星医药表示,印度人口超13亿,本身就是最大的新兴市场之一。整个东南亚及东盟人口约7亿,非洲也有10亿左右的人口,而这些人口红利就是未来医疗健康产业的潜力基础,就像中国市场的发展轨迹一样。随着海外市场布局不断成熟,复星医药海外营收不断提升,2019年,复星医药实现海外营业收入折合人民币66.22亿元,较2018年增长12.12%。其中,海外核心药企Gland Pharma净利润同比增长52.2%,报告期内共计15个仿制药产品获得美国FDA上市批准。

 

纵观国际大型制药企业的发展历史,外延式并购是其实现规模扩张、拓宽研发管线、巩固核心技术优势的常见做法。

 

其次,国内国外“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有效融合。

 

国药集团是最早开展国际合资合作的中国医药企业。改革开放初期,先后与世界领先的跨国公司共同建立起16家中外合资医药企业,他们的资本合作当时将国际先进的药品、技术、质量管理和市场营销理念带入中国。作为央企,他们利用独特的优势在德国、荷兰、印度、乌克兰等国投资并购设立了20余家境外企业,并与全球12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企业长期保持密切贸易往来。在他们的实践中,资本国际化是内外资源融合的润滑剂。

 

如三胞集团2017年完成对美国生物公司Dendreon100%股权的收购交割,从而拥有其全球首例且唯一被FDA批准的前列腺癌免疫治疗药物Provenge,创下了中国药企第一次全资收购美国原研药的纪录。这些都是资源的全球融合,而在市场和资源的整合方面,复星医药通过孵化出复宏汉霖、复创医药等公司,形成了一套成型的打法,即发挥深度的产业运营力,围绕未被满足的临床需求,打造产品与品牌。复星医药还通过许可引进、深度孵化、风险投资等多元化、多层次的合作模式对接全球优秀科学家团队、领先技术及高价值产品,推动创新技术和产品在全球的开发和转化落地。如2019年,复星医药与全球细胞疗法领先者ReNeuron合作,引进了针对脑卒中后残疾及视网膜色素变性的细胞治疗产品,推动打造干细胞平台;获MimiVax授权,独家临床开发和商业化胶质母细胞瘤免疫治疗产品SurVaxM。2020年3月,复星医药获德国领先生物医药企业BioNTech许可在中国独家开发和商业化基于其mRNA技术平台研发的针对COVID-19的疫苗产品,该款mRNA疫苗已获国家药监局临床试验注册审评受理。

 

纵观世界制药史,资本促进了医药产业协同创新以实现产业升级。尤其是在中国,为应对医药市场的激烈竞争环境,药企要积极开拓新的医药产品,利用资本力能极大地增强对产业链条的控制,以应对医药市场的波动所引发的风险。需要指出,资本走出去也要重视估值风险、法律风险及整合风险。国内企业在国际化视野,在制定和实施海外投资战略,在对国际投资的游戏规则和国际市场的认知等方面仍有待提升,且“走出去”只是第一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蓄力。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系列报道: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一:创新突围,破解“成长的烦恼”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二:“专、精、特”原料药点亮高附加值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三:新制剂长箭稳中高质量发展“靶心”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四:两端相望,外贸企业绘就医药出海“新微笑曲线”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五:“中国质造”蝶变增强医药国际竞争力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六:纵深推进,中国制药海外拓展的渠道战略与选择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八:以变应变,多维创新淬炼中国制药国际竞争力

医药国际化原力新生之九:新10年,中国能诞生世界级药企吗?